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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女報恩記

編者按:《拾話》是羅庭鋒同學(xué)根據(jù)自己搜集的川南地區(qū)民間故事加工、創(chuàng)作而成的系列短篇小說,別有風(fēng)味。

    蜀南有大湖,名曰七仙湖。相傳,七仙女于天宮中窺見此地山青水秀,風(fēng)景絕美,便生了到此游玩之意。一日,七位仙女私下凡間,來此嬉戲,因過于醉心玩樂,誤了回天的時辰。王母知此大怒,遣天兵天將前來捉拿。仙女們見天將來拿,萬分驚恐,而湖中又無處藏身,便化身成為七座小島。于是,人們便把此湖稱作“七仙湖”。

    古時,有一對清貧母子居住于此湖畔。 

    一日,年輕的兒子進(jìn)山打柴了,老母面對著屋前的湖水舂米。

    “嗒~嗒~”

    兩頭粗中間細(xì)的舊木杵,在生著青苔的石盆中一上一下地?fù)v動。老婦人的動作頗顯遲緩,搗了一陣便需喘氣歇息。在她轉(zhuǎn)身歇息之時,身旁的湖水中有一尾金紅的鯉魚漸漸游近。

    那魚兒慢慢地浮出水面,身上的金鱗也片片脫落消失。最終,魚兒竟化作了一位極為標(biāo)致的妙齡少女。

    “老婆婆,我來幫您舂吧!”少女的聲音美如珠鈴。

    老婦見她,不由得大驚道:“姑娘從何而來?你生得這般動人,定是大戶人家的閨秀。老身怎可勞你替我做這等苦累之事?”

    “哪里的話,我是湖東龍員外家的小女,您可覺得我面熟?我因探親至此,卻不慎迷了路,見您這里有一處居舍,故來求助。”說罷,她取過老婦手中的木杵,舂起了米來。

    石盆中的谷米并不多,少女手腳靈巧,很快便搗完了。

    “難為小姐了。你乃大戶人家的女兒,卻替老身行農(nóng)家勞作之事?!崩蠇D人面露愧色言道。

    “老婆婆這是哪里的話,勞作之人豈有高低之分,休要介意!”

    少女話音未落。小屋后的林間飛鳥騰起,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。

    “娘親,我回來了!”

    老婦笑道:“是我兒賣柴歸來了。姑娘且在我這里吃頓薄飯,再讓我兒送你歸家吧。”

    “多謝老婆婆了,只是今日天色漸晚,小女子只能在您家借宿一晚了?!?/p>

    “這…這…,我家屋子實在破爛,亦無多床,讓小姐借宿豈不是委屈了小姐!”老婦一臉窘迫地說道。

    “無妨,無妨。您不嫌我叨擾便是?!?/p>

    這時,老婦的年輕兒子已走至屋前,見龍家小女美貌,竟看得癡住了。

    少女則面露羞澀地偷笑起來。

    “兒啊,你賣得了多少錢銀?去買些酒食招待這位姑娘吧。她是龍家小姐,因探親迷路流落至此,今夜要在我們這里借宿一晚。”

    “哦,哦,好!”年輕人這方才回應(yīng)過來。他將手中的舊布包袱解開給母親看,里面有幾粒碎銀兩。

    “這便是銀錢嗎?”少女驚道。

    “你真是大戶家的女兒,竟連碎銀錢都未瞧過?!崩蠇D笑道。

    少女羞澀地答道:“蒙您笑話,家中錢貨,小女實未所見。只是方才我在水畔的巖洞中,見到不少和這一模一樣的物件。您若不信,可叫小哥與我一同前往探看。”

    “果真?”

    母子二人異口同聲問道。

    “果真!還請小哥與我一同前往。”

于是二人便一同去了。少女在前帶路,老婦之子在其后跟隨。少女一路嬉笑打趣,老婦之子跟在她身后倒顯得羞澀拘泥。

    二人經(jīng)過一片蒿草叢中,少女在前一腳踩中了什么大叫“?。 ?。她身后的婦人之子一看,竟是一條花大蛇!那大蛇被踩中,張開大口露出兩顆細(xì)長的毒牙,便要咬向小姐。

    說時遲,那時快!老婦之子猛地?fù)涞乖诘?,一把揪住那大毒蛇,把它往遠(yuǎn)處狠狠一丟。只是那蛇回首便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。兩股黑血頓時從他虎口處滲出,他呻吟著掙扎了幾下,便兩眼一黑昏了過去。

    少女垂淚,“果真是一家善人??!”

    她扶住了昏迷的他,從衣服中取出一片發(fā)光的金鱗,放置于他傷口之上。金鱗在傷口之處閃閃發(fā)光一陣,毒血便流了出來,老婦之子的面色也漸漸舒緩。于是少女收起了金鱗,撕下衣裙的一塊布料為他包扎好。

    不久,老婦之子醒來。少女告訴他,她已將蛇毒吸出,謝他救命。

    老婦之子則向少女跪下,一面說多謝救命,一面自責(zé)失禮。

    少女掩面而笑,扶起他繼續(xù)走了。

    岸邊的一處巖洞內(nèi),果然有金光。老婦之子上前一看,里面果真是一大堆金銀!他先是大喜,繼而又向少女致謝。說這是她先發(fā)現(xiàn)的,歸她所有,自己不能索取。少女笑他癡傻,言自己分文不要,且與他一同把那堆金銀帶了回去。

    是夜,少女便在這對母子家留宿。少女與老婦人同睡一床,婦人之子睡地,一夜過去。

    次日,已成為富人的母子倆決定買一塊地造新房。而當(dāng)?shù)氐拇蟮刂髡撬麄兊挠H戚。

    老婦對兒子說:“你到幺叔那里去,管他寫(買)一塊地。以前我們窮困,兩家并無聯(lián)系?,F(xiàn)在找他買地,你萬不可因我們是親戚,損了人家的利,該多少銀兩我們就付多少。”

    兒子答應(yīng)了。當(dāng)他來到幺叔的府上,說明來意之后,幺叔卻笑得茶水都噴了出來。

    土財主怎么能相信窮親戚會突然發(fā)了大財呢?他丟給侄子一句,“修,你若修得起三間房,我便將那塊地白白送予你!”便把侄子打發(fā)走了。

    婦人之子回到家,告訴了母親和少女此事。

    少女笑道:“你速去告知你幺叔,明日你便能修成一座大宅。叫他寫一張送條,將那塊宅地送你?!?/p>

    老婦大驚,以為少女病了在說胡話,叫兒子快帶上金銀去請郎中來醫(yī)治她。

    而老婦之子問少女道:“我如何能一日修起一座大宅呢?”

    少女依然笑道:“今夜你二人只需閉眼安睡,聽到任何響動都不可睜眼。待我喚你們睜眼時,你們方能睜眼。如此,大宅便能修起來。”

    母子果真去求了一紙約定,并如少女所說,入夜便閉眼安睡。二人閉眼之后,先是聽到風(fēng)呼海嘯之聲,之后又聞隊伍列隊行進(jìn)的聲響。繼而,劈木伐竹之音不斷、勞夫口號和砌磚釘釘聲不絕。但無論聽見多大聲響,母子二人都謹(jǐn)記少女的話,未曾睜眼。

    清晨,少女笑著喊道:“可以睜眼啦!”

    母子二人睜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處在一處大宅之中。宅中有亭臺樓閣,亭上有彩繪,樓間有花雕;院中有水池假山,水中錦鯉團(tuán)團(tuán),山間鳥雀啼鳴;室中更有家具古董,擺放有序。

    母子二人大驚,知曉少女絕非凡人,連忙跪地叩謝。

    少女扶起二人說道:“我乃是此地龍王的小女兒,多年前為天雷所傷,化為一尾金魚,垂死岸邊。幸為老婆婆所救,放我回了湖中。故昨日我問老婆婆可曾覺我面熟。我本想前來報恩,未曾想到昨日令郎又因我而被毒蛇所傷,險些送命。這恩情卻也更重了!”

    老婦感慨道:“種善因得善果。老身昨日怠慢了龍女,還望龍女在此多停留幾日,讓我母子二人好好招待一番?!?/p>

    龍女欣然應(yīng)允。

    當(dāng)日,老婦之子請來幺叔看宅。

    財主幺叔下轎,便被眼前金碧輝煌的大宅驚到了。他正想著如何抵賴之時,卻見龍女?dāng)v扶著老婦在門口說笑。龍女的美貌非比凡人,舉手投足透露出天仙的氣質(zhì),看得他是心癢難耐。

    他淫笑道:“親侄兒啊,你府上怎會有如此標(biāo)致的人兒啊。此小娘子是你何人啊?怎不早些叫叔叔瞧瞧!”

    老婦之子剛想辯解,龍女便開口了。

    “叔叔好,我乃他的小妾。未曾到府上拜會過叔叔,還望您老人家恕罪?!闭Z罷,龍女給老婦之子使了個眼色。

    這時,財主幺叔一把將侄兒拉到一邊,淫賤地說道:“好侄兒,你這小妾好生美艷。叔叔愿以百兩銀換了她去。”

    “幺叔!請你自重!”

    “好侄兒,叔叔多加你十兩黃金如何!”

    “叔叔!請你勿說這等混賬話了!”

    “您二人在聊些什么?!饼埮⑿χ锨皢柕?。

    財主幺叔見說服侄兒不成,便對龍女淫笑著說:“我方才同侄兒說好了,我愿以十兩黃金,百兩白銀換你到我府上去侍奉我?!?/p>

    “這!叔叔你怎可如此無恥!你,你……”老婦之子氣得說不出話。

    龍女一把拉住了他和老婦,對二人輕聲說道:“這老色鬼害不了我,你且讓我隨他去,看我如何懲治他!”

    “叔叔,我情愿去你府上侍奉你,只是我夫君尚覺得你給的價碼實在太少?!?/p>

    “哎喲喂,小美人兒。我有七個小妾,我情愿把她們和百兩金銀一起交于我侄兒,就換你一個?!必斨麋凼鍖埮谴瓜延?。

    “那就請叔叔即刻兌現(xiàn),我也好盡早前往叔叔府上?!?/p>

    “要的,要的,小美人兒!” 

    當(dāng)天,財主幺叔便送來了金銀,以及他的七個小妾。龍女也到了他的府上。

    夜里,龍女端著一盆水說要為幺叔洗腳。這色財主高興壞了,連連說好。正當(dāng)他望著龍女垂涎時,龍女將水盆一傾,源源不斷的大水便涌了出來。

    一時間,整個財主的院子成了汪洋。龍女化身大金魚,救出了府上無辜的人后,便游走了。財主的財物統(tǒng)統(tǒng)被沖走,為窮人所獲。水褪之后,曾經(jīng)的財主成了一無所有的乞丐。

    而那七個小妾,都是被搶掠來的良家女子。老婦之子給了想回家的女子錢財,送她們回家了。后來,他時常對著湖中上香,感激龍女。再后來,有傳聞?wù)f他因思念龍女,死后化作了湖中的一座小孤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