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獻琳，幼承家學，成年后棄文從醫(yī),拜當地名醫(yī)李光濟為師，寒暑兩載，侍診之余，朝夕苦讀，終得真?zhèn)鳌I琳懷慈悲之心精研醫(yī)術，很快便以擅治雜病而名聞鄉(xiāng)里。1958年春，劉獻琳被推薦至南京中醫(yī)學院教學研究班深造，結業(yè)后分配至山東中醫(yī)學院工作。先后擔任山東中醫(yī)學院附屬醫(yī)院內科副主任兼內科教研室主任、金匱教研室主任，是我校首批被評聘的副教授及碩士研究生導師。在教書育人,潛心臨床的同時，筆耕不輟，著述頗豐，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。熟讀經典 探賾索隱劉獻琳常說，要想精通中醫(yī)醫(yī)理，須溯本尋源，從四大經典學起。研習經典的方法，則推崇《素問·著至教論》中提出的“誦”“解”“別”“明”“彰”。
　　“誦”，是中醫(yī)之“看家本領”。背誦伊始，雖不一定能通曉原文含義，但“讀書百遍，其義自見”，若能將經典條文爛熟于心中，臨證便可觸機即發(fā)，且終生受益。劉獻琳經常告誡學生，“背書要趁年少時”，倡導朗誦，以期聞之于耳，會之于心。劉獻琳曾精選《金匱要略》重點條文213條編印為袖珍本《金匱要略原文選讀》，供學生隨身攜帶，深受大家歡迎。
　　“解”，即理解、通曉。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。例如，對《金匱要略》第七篇第2條，劉獻琳通過層層辨析，認為此乃仲景借衛(wèi)、氣、營、血來說明肺癰的病理變化并揭示其辨證方法。文中“寸口脈微而數”“微則為風”“微則汗出”的“微”字，當遵《醫(yī)宗金鑒》之說作“浮”字解，提示肺癰初起，邪在衛(wèi)分，即“風中于衛(wèi)”“風傷皮毛”，其臨床表現是發(fā)熱惡寒，汗出，脈浮數；再進一步發(fā)展，則進入氣分，文中雖未見“氣分”一詞，但“風舍于肺，其人則咳，口干喘滿”，已是邪入氣分的明證。肺主氣、司呼吸，外邪犯肺，肺失清肅，則咳嗽加重，氣喘、胸滿，甚至腹?jié)M，咽喉干燥，口渴引飲。邪不在表，故不惡寒而惡熱。逮至“熱過于營”，則見發(fā)熱不退，午后及夜間尤甚；熱邪蒸騰營陰上承，故由熱在氣分的口渴引飲，變?yōu)椤把试锊豢省?，并出現“多唾濁沫”的膿性痰液，提示病變進入成癰期。最后，因“熱傷血脈”，使“血為之凝滯，蓄結癰膿，吐如米粥”，則標志著肺癰已進入膿潰期。
　　“別”，即區(qū)分、辨別。劉獻琳對學習經典著作時遇到的問題從不輕易放過，或求教師友，或通過研讀諸家注釋，啟迪思路。讀注時，喜用“橫向比較法”。即同時參閱數家關于同一問題或條文的注釋，通過對比分析，擇其善而從之。例如，對《金匱要略》第六篇“男子平人，脈虛弱細微者，喜盜汗也”的機理，后世有主陰虛內熱者，有主衛(wèi)陽虛衰者，有云“脈證不合，必有脫簡”者，有主陰損及陽，陰陽兩虛者。劉獻琳認為，本條既言“平人”，當指外無明顯病態(tài)者；冠以“男子”，又隱含房勞傷腎，腎精不足之意。精血同源而屬陰，血為氣之母，氣屬陽。尤在涇、魏念庭之注，雖有簡繁，但皆從陰陽兩虛立論，且與脈證契合，堪稱精注。在指導研究生學習經典著作時，劉獻琳也要求他們通過這種“橫向比較法”釋疑問難，并逐條寫出簡潔的心得體會，以加深對條文的理解。
　　學習經典著作，誠然須以反復誦讀為基礎，但誦讀只是手段和方法，要真正做到學以致用，除了博采眾家之長，還需不斷在學習中發(fā)現問題，提出問題，并最終解決問題，而這一過程，就是“明”。如對《金匱要略》第三篇之“百合病，見于陰者，以陽法救之；見于陽者，以陰法救之。見陽攻陰，復發(fā)其汗，此為逆；見陰攻陽，乃復下之，此亦為逆”一條，后世注家多囿于“百合病”三字，解讀為百合病的治法。對于文中的“陰”“陽”，或從虛熱、虛寒立論，或從表、里著眼，或干脆避而不釋。惟劉獻琳結合臨床實際指出，百合病是一種陰虛內熱的疾患，屬虛寒者極少，將此條定位于百合病治法顯然不妥。而百合病又確以正虛為主要矛盾，故仲景實則藉此條導出虛證的治療大法。也就是說，雜病虛證若見到陰(寒）證者，并非陰之有余，而是陽之不足，當扶陽以和陰；因寒證屬陰，虛寒便是陽虛，扶陽則寒自除，故云：“見于陰者，以陽法救之?！碧撔圆∫姷疥?熱)證，亦非陽之有余，乃是因陰之不足，治宜補陰以配陽；因熱證為陽，虛熱便是陰虛，養(yǎng)陰則熱自退。故云：“見于陽者，以陰法救之?！?br>　　劉獻琳在近50年的教學臨床實踐中，正是通過日復一日的潛心鉆研，質疑問難，一步一步達到理明識清。
　　“彰”，是指善于及時總結學習、臨證中的所思、所疑、所悟，敢于提出新觀點，以發(fā)揚經旨，推陳出新。例如，中風病舌強語蹇者，后世多從風痰、瘀血阻滯舌本脈絡立論，以祛風除痰、活血通絡法治之，用解語丹或通竅活血湯者頗多。劉獻琳根據《靈樞》“腎，足少陰之脈……其直者，從腎上貫肝膈，入肺中，循喉嚨，挾舌本”之論，認為腎為先天之本，主藏精，精能化氣，腎氣包括腎陰和腎陽二個方面。其中，腎陰是腎陽的物質基礎，對臟腑、組織、器官起濡養(yǎng)作用；腎陽則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動力，是腎陰的功能表現，對臟腑、組織、器官有溫煦生化作用。若腎虛其氣不能上至舌下，亦可致舌強語蹇。據此獨辟蹊徑，以地黃飲子隨證加減治之，每獲良效。躬身實踐 聚沙成塔劉獻琳臨證精于思而敏于行，無論外感、內傷，往往能通過嫻熟地運用望、聞、問、切四診，全面、準確地把握其病機、病位、病性及發(fā)展演變趨勢，施以恰當治法。一位60歲女患者因反復發(fā)作性眩暈10余年，加重3天來診，自述10年來常有間歇發(fā)作的強烈眩暈，睜眼時感天旋地轉及周圍景物轉動，閉目則覺自身旋轉，數更醫(yī)而不效。刻診：頭暈時作，伴耳鳴、惡心、嘔吐。平素體倦乏力，納谷不香，舌淡苔白滑，脈弦滑。劉獻琳認為，此脾失健運，飲邪停聚，上蒙清竅所致。急則治其標，當以五苓散加味化飲降逆，擬方如下：云苓30g，白術18g，澤瀉18g，豬苓15g，天麻10g，鉤藤30g，桂枝9g，生牡蠣30g，半夏15g，陳皮9g，磁石30g，五味子9g，甘草6g。服藥4劑，諸癥皆平?；颊哂Ｋ庫o養(yǎng)，劉獻琳告之本病脾虛為本，飲盛上逆為標，服藥后飲邪雖平，但脾虛未復，若就此停藥，可因飲邪復聚而再度發(fā)作?；颊呶醋襻t(yī)囑，果然前證復作。又延劉獻琳診治，仍以上方加味調治之，服藥30劑，諸證皆愈，未再復發(fā)。
　　方劑是治法的重要載體，沒有方藥，治法無從體現，也難以完成辨證論治的全過程。然“藥有個性之特長，方有合群之妙用”，故劉獻琳一貫反對那種“胸中無方”，臨證時廣絡原野，恣意拼湊藥物的組方方式，強調“胸中有方而又不泥于成方”是醫(yī)生的基本素質。所謂“胸中有方”，是指對經方及后世醫(yī)家經千錘百煉而創(chuàng)制的一系列確有實效的方劑，從藥物組成、劑量、規(guī)格、煎服方法、藥后調護到其主要適應癥，皆了然于胸中。面對紛繁復雜的疾病，或集中一方之藥力直搗病所，以迅速收功；或數方合用，組成“串方”或“連環(huán)方”，從多個層面祛邪扶正。對病因病機較為單純者，不論其病程長短，多以一方為主，隨證加減之；反之，則喜用“連環(huán)方”調治之。例如，治療肋軟骨炎，常用“肋軟骨炎湯”，該方由栝樓薤白白酒湯、金鈴子散、顛倒木金散、丹參飲及百合湯五方合并而成。肋軟骨炎臨床以胸痛、初起有微熱、肋軟骨隆起、疼痛、按之益甚、咳嗽、深呼吸及病側上肢活動時疼痛加劇為特征，中醫(yī)多辨為氣滯飲停、血行不暢。劉獻琳將溫陽化飲、行氣活血之品同爐共治，使溫化水飲而無燥傷陰津之虞，行氣活血而無耗氣之弊。對于以胸痛、胸骨燒灼感、吞咽梗阻感或咽下困難為主要臨床表現的食管裂孔疝，亦常使用上方合二陳湯，每收奇效。
　　治療胃脘痛，劉獻琳抓住氣血、寒熱兩大法門，以“三合湯”加減化裁，屢起沉疴。三合湯由良附丸、丹參飲、百合湯三方組成。其中百合湯善療氣痛，行氣止痛而不燥；良附丸有溫中止痛、行氣活血之功；丹參飲行氣活血、芳香化蝕，對瘀血痰濁阻閉中焦之胃脘痛頗為適宜。若胃中灼熱、嘈雜吞酸者，則再合左金丸，名“四合湯”。總結歸納 執(zhí)簡馭繁劉獻琳善于及時將自己學習中的感悟、治病救疾的經驗加以總結，并與大家分享。其在《論<金匱要略>的臟腑辨證及治療要點》中指出，肺為五臟之華蓋，主宣發(fā)肅降，五味中辛入肺，故仲景治療外邪犯肺者，喜以輕清辛散之麻黃與苦辛溫散之杏仁為主藥。惟風寒者配以桂枝，如治療剛痙之葛根湯；風熱者配石膏，如治療風水挾熱之越婢湯；兼濕者，配薏苡仁，如治療風濕日晡發(fā)熱之麻杏薏甘湯。若肺氣不足或上焦有寒不能制下，則見吐涎沫清稀而不咳、不渴、頭眩、遺尿或小便數，即為虛寒肺痿。該病起于肺中虛冷，不能布散及攝納津液，故仲景治之以甘草干姜湯辛甘化陽，培土生金。若氣虛明顯者，可加“性稟中和，不寒不燥，氣冠群草，能回肺中元氣于垂絕之鄉(xiāng)”的人參和“味甘性溫，質輕皮黃肉白，故能入肺補氣，入表實衛(wèi)”，有“補氣諸藥之最”美譽的黃芪。肺居上焦而喜清肅，若肺陰不足，或胃陰不足，虛熱內生，上熏于肺，灼津為痰，則見咳嗽氣逆、咽喉不利、口中濁唾涎沫粘稠難出、脈虛數的虛熱肺痿，治用麥門冬湯止逆下氣、潤肺化痰。若心肺陰虛，百脈失養(yǎng)，則致百合病。該病臨床表現雖然繁雜多變，但只要抓住心肺陰虛內熱這一根本，以百合地黃湯隨證加減治之，?？墒龟帍蜔崆?，百脈調和，諸證自已。肺主氣而司呼吸，若寒飲犯肺，阻塞氣道，可致咳嗽氣喘、喉中痰鳴、胸中脹滿之肺脹，或見咳逆倚息，短氣不得臥，其形如腫之支飲。對此，仲景善用辛溫宣散之麻黃，配溫化水飲之半夏、細辛、干姜或生姜等，如射干麻黃湯、小青龍湯等。若飲郁化熱者，可酌配生石膏，如越婢加半夏湯、厚樸麻黃湯。同時，注意散中有收，開闔有度，酌配五味子、芍藥等酸斂之品，以防發(fā)散太過，耗傷肺氣。肺為貯痰之器，若病人咳嗽氣喘，時時吐稠痰膠粘，胸悶如窒，或痰多色白，端坐呼吸不能平臥者，為痰濁塞肺之證，可見于肺脹、懸飲、支飲等，治宜瀉肺滌痰，宜酌選皂莢丸、十棗湯、葶藶大棗瀉肺湯等。
　　《金匱要略》所論雜病涉及脾臟者頗多，劉獻琳概括為脾陽(氣)虛、脾虛水聚、濕熱蘊脾、寒濕因脾、脾不統(tǒng)血、脾陰不足六端。其中脾氣虛、脾陽虛者，既可見于虛寒性胸腹?jié)M痛，又可見于因脾虛帶脈不堅，寒濕著于腰部而致的腎著。在治療上，仲景多以人參、白術、甘草為主甘溫益氣，代表方劑為人參湯；若陽虛陰盛者，加蜀椒、干姜，如大建中湯；兼寒濕者，主以甘姜苓術湯。脾主升清，又主運化水谷和水濕。若脾虛不運，不僅容易招致外濕的侵襲，也可因水液代謝輸布障礙而導致內濕或水氣病。若濕熱蘊脾，脾失健運，土壅木郁，“脾色必黃，瘀熱以行”，則見目黃、身黃、小便黃的黃疸病。其中熱重于濕者，偏重陽明，當以茵陳、梔子、大黃為主藥，清熱利濕通便，使黃毒從大、小便而去；濕重于熱者，偏在太陰，當伍茯苓、澤瀉等淡滲利濕之品，如茵陳五苓散。至于脾不統(tǒng)血之吐血、衄血或下血，則立足于溫中攝血，可酌情選用柏葉湯及黃土湯、膠姜湯等。《金匱要略》所論雜病雖有60種之多，證型也較為復雜，通過運用臟腑辨證，有助于把握病位主體，從而使遣方用藥更具有針對性。
　　劉獻琳在總結其治療面神經麻痹的經驗時指出：該病屬《金匱》中風病范疇。由風寒之邪，侵犯太陽、陽明經脈，氣血津液運行不暢、筋脈失養(yǎng)所致，即所謂“賊邪不瀉，或左或右，邪氣反緩，正氣即急，正氣引邪，喎僻不遂”，屬外風，治之首推牽正散。運用該方時，需注意以下幾點：①改散劑為湯劑：古人云：“湯者，蕩也?！痹摬〕跗?，以邪氣盛為主要矛盾，湯劑藥力宏大，有利于速去其邪；②白附子用量宜大：牽正散由白附子、僵蠶、全蝎各等份，共為細末，每服1錢，溫酒送下。古人認為，白附子有毒，常用劑量為1～1.5錢。然此藥入陽明經，祛風化痰，通絡止痙，善治頭面諸疾，主行藥勢，劉獻琳將其作為治療面神經麻痹的主藥，劑量常達30g。經多年臨床觀察，療效頗佳，未見不良反應。③配合驅風藥：因本病系風寒之邪侵襲經脈所致，風自外入，當散而祛之，故宜配荊芥、防風、薄荷、羌活，以散太陽經之風邪；葛根、白芷以祛陽明經之風邪。④配熄風止痙之蜈蚣，以增強全蝎、僵蠶祛風通絡之功。衷中參西 融會新知劉獻琳雖出身中醫(yī)世家，但從不排斥西醫(yī)，認為無論中醫(yī)、西醫(yī)，終極目標都是為病人解除病患疾苦。尺有所短，寸有所長，只有互相學習，取長補短，才能不斷促進各自學術體系的完善，更好地服務于臨床。其在《治療病毒性肝炎的幾點休會》一文中指出：急性病毒性肝炎，西醫(yī)分為急性無黃疸型肝炎和急性黃疸型肝炎二類。中醫(yī)所討論的黃疸屬于后者，其病因主要是臟臟功能失調，感染外邪?！督饏T要略》黃疸病篇曰：“寸口脈浮而緩，浮則為風，緩則為痹，痹非中風。四肢苦煩，脾色必黃，瘀熱以行?！币蝻L為六淫之一，古人所說的六淫之邪致病，除了物理性致病因素外，還包括生物性致病因素在內，故《千金翼方》卷18認為：“凡遇時行熱病，多必內瘀著黃?！薄端貑枴饨蛔兇笳摗吩疲骸皻q金太過，燥氣流行，肝木受邪，民病兩脅下少腹痛”；“歲火太過，炎暑流行，甚則胸中痛，脅發(fā)滿，脅痛?！惫湃怂f的熱病，應該包括西醫(yī)所說的多種傳染病。因此，無黃疸型肝炎的證治可從古籍中脅痛門內探求。其臨床表現除脅肋脹痛外，多兼腹脹、倦怠乏力、舌淡胖、苔薄白，或食欲不振、胃院脹滿、惡心、嘔吐、噯氣、苔厚膩等。肝為風木之臟，主藏血，性喜條達，又主疏泄；腎為肝之母，主藏精，為水火之宅，性命之根。肝腎同居下焦，精血互化，乙癸同源，肝病日久，窮則及腎，可兼見腰痛、口干、手足心熱、舌紅無苔等。在治療上，劉獻琳始終堅持“中學為體，西學為用”，注意把握三個要點：①認清標本：因急性黃疸性肝炎多以邪實為本，正虛為標，且以陽黃居多，治宜清利濕熱、利膽退黃，佐以解毒，基本方為茵陳蒿湯合四苓散，且方中茵陳用量宜重，一般在30～60g，而大黃的用量應以服后保持大便微利為度，這對于排出體內濕毒，提高退黃效果至關重要。本著除邪務盡，祛邪安正的原則，劉獻琳特別強調：治療急性黃疸型肝炎，不可一見虛象即妄用溫補，以免“爐煙雖熄，灰中有火”，使病情反復。而無黃疸型肝炎，無論急性還是慢性，多以正虛為本，邪實為標，尤以肝郁脾虛者居多，治宜舒肝健脾，方用逍遙散加減。有郁熱者，加黃芩、山梔、龍膽草等泄火以解毒；脾虛甚者，加黃芪、黨參；肝氣犯胃者，加蒼術、厚樸、枳殼；肝區(qū)痛甚者，加丹參；肝陰不足者，加沙參、麥冬以柔肝養(yǎng)陰。②整體治療，調養(yǎng)為主：華岫云指出“肝為風木之臟，因有相火內寄，體陰用陽，其性剛，主動主升，全賴腎水以涵之，血液以濡之，肺金清肅下降之令以平之，中宮敦阜之土氣以培之，則剛勁之質，得為柔和之體，遂其條達暢茂之性”，故治之應從整體出發(fā)，協調各臟腑功能。在治療無黃疸型肝炎時，即使呈現肝大而質韌，亦不可徒用攻破逐瘀之品，以免誅伐無過，影響病體康復。③對肝功化驗異常的認識和處理：劉獻琳通過多年的臨床觀察，總結出一套針對肝功化驗異常選擇性用藥的經驗。黃疸指數高者，多屬濕熱毒邪蘊蒸，治之必用茵陳蒿、田基黃、玉米須，并酌選黃芩、黃連、黃柏、山梔、大黃等清熱解毒之品，配茯苓、車前子、澤瀉等淡滲利濕之品。而急性肝炎，或慢性肝炎活動期谷丙轉氨酶升高者，若見舌紅、苔黃膩、脈弦數或滑數，則為肝經濕熱，治宜清泄肝熱，佐以利濕化痰，方用龍膽瀉肝湯合二陳湯加減。濕熱去，舌苔退，谷丙轉氨酶多會下降。若見脅痛隱隱、心煩、口干咽燥，尤其是舌紅、少苔或無苔，則為肝陰虧虛，多見于慢性肝炎活動期，治宜養(yǎng)陰柔肝，選用沙參麥冬湯加減。肝硬化腹水多由慢性肝炎遷延不愈所致。腹水的出現，常提示肝硬化已進入晚期。病人除食欲減退、倦怠乏力、體重減輕、腹脹、腹瀉等常見癥狀以及肝臟質韌或堅硬，表面呈粒狀或結節(jié)狀，脾腫大，面色黝黑，黃疸等體征外，肝功能檢查往往突出表現為蛋白質代謝異常。如血清總蛋白尤其是白蛋白降低而球蛋白升高，甚至白蛋白與球蛋白比例倒置；血清蛋白電泳白蛋白減少，γ-球蛋白增加者，應扶正與利水并施，常常通過舒肝養(yǎng)血，益氣健脾，使肝氣條達，脾氣健運，進而達到消除腹水的目的。倘若不能認識到腹水乃肝脾功能失調的病理產物，屬病之標，而徒以利水逐邪法治之，必然會更傷正氣，正氣無力抗邪，腹水終難消除。
　　劉獻琳認為，白蛋白屬人體的精微物質，離不開脾的化生與健運，故在治療肝硬化腹水時，除了以當歸、白芍配柴胡養(yǎng)血舒肝外，常重用黃芪、黨參、白術配甘草益氣健脾，培土以榮木，健脾以利水。傳統(tǒng)方法治療腹水，多側重于攻逐水飲或淡滲利水。劉獻琳通過向西醫(yī)學習，認識到此法極易因損傷肝腎之陰而誘發(fā)肝昏迷或大出血，不可不慎?；诖?，劉獻琳治療肝硬化腹水時，十分注意逐水與養(yǎng)陰并舉，喜隨證配伍沙參、麥門冬潤肺以滋腎，使利水消脹而無傷陰之虞，實屬上工之治。淡泊名利 以德統(tǒng)才《千金要方》云：“人命至重，有貴千金，一方濟之，德逾于此?！弊鳛獒t(yī)生，劉獻琳在臨證中不務虛名，唯求實效，接診的病人再多也決不敷衍，尤其對初診者，總是注意通過恰當的問診，了解其發(fā)病原因、就診過程、對治療的反應等，全面收集臨床資料，嫻熟運用中醫(yī)理論分析、歸納病機，明確診斷后據此擬定適宜的治法及方藥，并詳細記錄在案。對于療效不佳者，敢于直面，不文過飾非，反復推敲處置欠妥之處及時予以修正。遇到自己經驗較少的病證，亦不草率診治，而是向其介紹術有專長的醫(yī)生，足見其嚴謹的治學態(tài)度和豁達的胸襟。由于善治雜病、怪病，劉獻琳門診量很大，但從無親疏遠近之分，倡導公平就醫(yī)；對于家境不好的病人，不僅精心診治，還注意盡量使用簡、便、廉、驗之方藥，為其減輕經濟負擔。
　　劉獻琳稟性謙和敦厚，在學術上孜孜以求，鄙視“文人相輕”“同行是冤家”的陋習，篤信“三人行，必有我?guī)熝伞保⒁庀蚯拜厡W，向書本學，向包括西醫(yī)在內的同行學習。例如，“五參湯”(黨參、玄參、苦參、北沙參、丹參)是他人治療“房顫”的一張方子，劉獻琳通過臨床應用，反復驗證，發(fā)現該方不僅對“房顫”有較好療效，經過適當加減化裁，還可治療多種心律失常。如合銀翹散治療感冒后心動過速伴全身明顯乏力者；合生脈散治療心肌炎頻發(fā)早搏屬心肺氣陰兩虛者。
　　在我校工作近五十年，劉獻琳始終腳踏實地的對待工作，認真周到地對待病人，嚴格耐心地指導學生，謙虛真誠地對待同道，鍥而不舍地追求真理，實事求是地對待成敗，以精良的醫(yī)術，淵博的學識，高尚的品格贏得了廣大患者及師生的尊敬和愛戴。（本文由中醫(yī)學院張甦穎 陶漢華提供）